我认识阿威的时候,他在西固的康乐路开有一家小型超市。这家小型超市的生意不咸不淡,小型超市的主人,其实是他老婆王翠花。阿威不是做生意的人,他的兴趣,主要在军事和打拳击。我和他在高中的时候,他一度对二战史非常有兴趣,这对他的学业影响不小,我想,他没考上大学,和他沉迷于二战史有很大关系。
阿威除了喜欢看二战史,就是练习拳击。他开了这家小型超市之后,在小型超市中间吊了老式沙袋,早晨醒来之后,就对着沙袋打五十拳,然后再去洗脸刷牙。
阿威的老婆王翠花是阿威"捡来的"。王翠花是农村人,起初在西固的一个酒吧里当保洁工,王翠花长得不好看,但有一股子憨劲,干活也比较老实。她手脚干净,搞卫生的时候,捡到客人丢失的手机钱包之类的东西,就交给老板,老板赞她拾金不昧,却也不把手机钱包交给失主,独自贪为己有。一次王翠花在包间的沙发上捡到一枚钻戒,这枚戒指上的钻石发着蓝色的幽光,看上去很美。王翠花已是快三十的人了,她一直梦想着有一枚戒指,等到她结婚的时候,戴在手上,那样的话,周围的姐妹们会多看她几眼,好让她显得有几份体面。她手里拿着蓝色钻石戒指犹豫了好一阵,最终还是将这枚昂贵的戒指偷偷藏在了衣兜里,后来怕客人回来找,又怕老板知道后搜身,王翠花又将这枚戒指戴在了右脚指上。
王翠花回到家后,戴着这枚戒指,在镜子前反反复复看,感到自己美了许多,好看了许多。之后小心地将这枚戒指珍藏了起来。到了月底,老板给她结了二千多元的工资之后,王翠花没有再去这家酒吧工作。她不敢给老板当面说辞职的事,老板精明得要死,她一说谎话脸就红,老板就会看出来。
王翠花又换了一家,这次不是酒吧,而是在一家西固的大型超市干保洁工。她还是和以前一样,干起活来认真仔细。超市里的楼层经理很欣赏她这个人,要让她去收银台工作,那样的话,王翠花的工资会比保洁员高一点,活也比较轻松。王翠花却不敢答应,她知道自己脑子笨,干体力活粗活还可以,干收银的工作,她拿不下来。
楼层经理说你天天干保洁工,也不是个长久之计,这活挣不了几个钱。要不你就在超市对面开一家小型超市,那里我自己有一间铺面,一年之内不收你的租金。等生意好之后,你再给我点租金就可以了。王翠花高兴得有点发晕,心想总算遇到贵人了。她回到宿舍后将这件事告诉了同宿舍的女伴,女伴又羡慕又嫉妒,红着眼睛说你长这么丑,也有人想睡你呀。王翠花也一下子有点多心起来,是啊,我和经理无亲无故的,凭什么人家对我这么好,要帮我。是不是人家在我身上打什么坏主意,才放长线要钓我这条长相不美的丑鱼。听说有些有钱人现在坏得很,不喜欢漂亮的女人了,专在丑女人身上下功夫。
王翠花的这家小型超市很快在楼层经理的帮助下开了起来,她一直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。开业后不久,楼层经理就将阿威介绍了过来,给王翠花当下手。阿威脑子要比王翠花好使,人也机灵,就是左手受过伤,失去了三根手指头。但他干起活来依旧干散麻利。阿威在闲暇的时候,喜欢看二战史,他收集了不少二战史的资料,还不知在什么地方买到了不少仿制的二战时候军人们使用的军刀。有空的时候,阿威也会给王翠花讲一点二战的故事,王翠花听得半懂不懂,女人对军事感兴趣的很少,王翠花自然也不例外。不过每次阿威给她讲这些故事,王翠花也假装听得很认真,其实这只是表象,王翠花感兴趣的,是阿威这个人。她和阿威相处得久了,日久生情,她是心底里爱上了阿威。
阿威的另一爱好,就是打拳击。在小型超市干得时间久了,阿威也随便了起来,更何况阿威说什么,王翠花就听什么。阿威干脆就在超市的角落里吊起了沙袋,每天有空就打沙袋。王翠花见阿威用老式沙袋练习拳击,就不声不响地在网上购了一套连体不倒翁沙袋。这沙袋的底座是铸铁造的,皮面是聚氨酯高弹发泡,价格要四千多元,阿威见到后很高兴。
男人和女人,是感情合得来需要在一起生活,还是肉体的需要才在一起生活,还是因为利益的结合才在一起生活,这真有点说不清,是一笔糊涂账,算也算不清。反正王翠花和阿威相处时间长了,两人看彼此都越来越顺眼。情人眼里出西施,情人眼里也会无视对方残缺的手指,就同居了起来。王翠花要比阿威大好几岁,她一心只想做贤妻良母,事事照顾体贴阿威。阿威也是个懂事的男人,他的长相很好看,可以说有几分雄姿英发也不太过分夸张。他中学的时候,心底里的梦中情人,应该是很美的,长相和林志玲差不多。但失去了三根手指后,他不得不和梦中的情人林志玲告别,接受了现实中长得很丑的王翠花。
有时候那个帮过王翠花的经理也会来小型超市,和他们谈点生意上的事。经理对商品的进货渠道很是熟悉,他们这个小超市的物品,其实都是从那家大型超市进货的时候,顺带进来的,价格要比市场上便宜好多倍,这样他们要比同行多赚不少钱。经理和阿威是好朋友,好像他们的父母都是在西固一家很大的化工单位工作,是同事。阿威和这位经理也是在同一个小区里长大的,算得上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,关系应该不错。
王翠花怀孕有三个月的时候,两人结婚的事情摆在了面前。阿威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,爸爸还是厂里的总工程师。他们对阿威娶王翠花没有反对,但也不是太热心,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。王翠花在阿威父母面前,多多少少,都有点自卑的心态。每次去阿威家,王翠花都有点颤颤巍巍,心里头不停地上下打鼓。她第一次去阿威家,见了他的父母,不知道怎么称呼。城里人,男女双方没结婚之前,一般都称对方的父母为阿姨和叔叔。王翠花是农村长大的,人又嘴笨老实,进了阿威家的门,心里面有点紧张,张口就叫阿威的父母为"刘家爸、刘家婶"。阿威的父母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,就是在一旁给端茶递水阿威家的保姆,听了也不由得"扑哧"一笑。
知识分子有知识分子的优点,就是通情达理。王翠花的憨态让阿威的妈妈怜爱不已,反而对她的长相渐渐不太在乎。两人的婚事办得相当盛大热闹,阿威是家中的独生子,父母肯定要把这婚礼办得热闹体面一点。王翠花在结婚的时候,戴上了那枚在酒吧中捡到的蓝色钻戒。她感觉自己那一天幸福得要死,心醉得走起路来摇摇摆摆,好像传说中一枝在风中盛开的牡丹花。
婚宴上新郎新娘要给前来庆贺的宾客敬酒,王翠花和阿威给经理敬酒的时候,经理的老婆也在一旁。她的长相真美,王翠花是女人,但也不敢直视这样过于美丽的女人。经理喝完新郎新娘的囍酒后,王翠花又给美人敬酒,美人饮完酒后,盯着王翠花的蓝色钻戒说"好漂亮的戒指"!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阿威一眼。阿威听了呵呵笑着说,这是她自己买的。听完这句话后,经理和她的美人老婆相互对看了一眼,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。
在深夜的新婚洞房里,阿威说,没想到你有这样好的戒指。王翠花不愿隐瞒,说这是我在酒吧干保洁员的时候捡来的,一时贪心,藏了起来,带回了家。
两人说了许多亲热的情话之后,王翠花握着阿威的残缺手指,问起了原由。阿威说这是我和经理在西安经商的时候,在银行提了巨款,没想到有人拦路抢劫,我们和这帮人发生了冲突,打了起来,我见那帮人用刀要砍经理的头,用手护住了经理的头部,失去了三根手指。
难怪他会待你那么好。王翠花叹了口气说。
过了几个月,王翠花生了孩子。孩子满月的时候,要庆贺一番。在酒店里,阿威的父母送给了王翠花一个大大的蓝色钻戒,阿威却将王翠花的那枚钻戒送给了经理的夫人。
王翠花满心的不高兴,回家后埋怨阿威也过于大方了。
阿威神秘地一笑,说,傻瓜,你那枚戒指,其实是经理老婆丢失在酒吧的,那戒指背面还刻有他们夫妻姓名的字母呢。我爸妈送你的戒指,也是经理给买的,怕你多心,所以托了我父母送给你。
王翠花听了,羞得脸红到了脖子,她狠狠地捶了阿威一拳,大声喊道"你怎么不早给我说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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